第59章 新生(1 / 2)
玉米曾一度是赵家庄子的主粮,比起小麦,玉米产量更高,更耐吃,玉米杆子喂牲口,玉米根子挖出来晒干了也很耐烧,可谓全身都是宝。小麦这种精细粮,人们都是爱吃不爱种的,能种一半亩地的都是境况好的人家,一般人就种个几分地的,逢年过节做点白面的打打牙祭,给生活一点仪式感。
玉米种植面积广,但好种不好收。
沉甸甸的玉米棒子掰回家,长长的玉米杆子还得收一茬,拿一把镰刀一根一根地砍,砍倒后最好是捆成一小捆一小捆,靠墙一字摆开晒着去,冬天里的好饲料,铡短了喂牲口,粉碎了喂猪鸡,下剩的就是当柴烧也是极好的。
处理完了地面上的,就该到地底下的了。玉米不比别的粮食,割掉或是拔出来就行了,它有一个既大又韧的根,牢牢地扎根在土里,且因着玉米植株间隙大,几个月的人来人往加上风吹日晒,土早已瓷实了,很不容易挖出来。
收玉米不难,挖根子才难。一个成年人,最少也要两镢头才能完整地挖出一个玉米根,在已经劳动了一个秋季,清收了田里所有庄稼后,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再去对付玉米根,故此,这里的人们在砍完玉米杆子后,往往会把玉米根子扔到地里,待来年开春,冰消土解之时,再去挖,便松缓多了。一来人在年节里得到了很好的休整,精力体力满血恢复;二来,那玉米根子是个死物,即使冬天土地冻住了,埋在地里仍然会有一定幅度的腐烂,一冻一融,骨质疏松,挖起来事半功倍。
赵家庄子人靠山吃山,在土里刨食,也刨出了生活的经验,家家的玉米地里,那被镰刀斜削出来的断茬犹如刺枪一般,倒立在地里,谁要是不小心摔倒在上面,准能刺出几个血窟窿。
一年里,郭景生卯足了劲儿跟这块玉米地过不去,从平地喂肥上肥播种套种除草到收棒子砍杆子,一点儿都没有假手他人,在别人已经进入休整阶段时,他还待在地里挖玉米根子。
郭景生活过来了,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,但确实有了生的迹象。
一个失去了事业的男人,整个人被负面情绪覆盖,就像一个移动的污染源,将所有的失意哀伤愤懑统统倾泻在家人身上。郭景生就是典型。因着小云儿,他和父母也决裂了,带着郭鹏窝在家里,长生妈看父子俩每天都是凑合,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做过,跟老伴儿和长生两口子商量了去照顾那父子俩,被郭景生拒之门外,她不放心做好了吃的送过去,也被他丢到了出来。一门之隔,两重天地,屋外长生妈直抹泪,心疼儿子又心疼孙子,虽看尽儿子的脸色仍不忍离去;屋里那父子俩默默无语,形影相吊,过得自尊而可怜。
郭景生活得累,在儿子身上,关注得也就少了,每每遇到问题,除了呵斥和责骂,似乎再没有别的相处之法。
郭鹏哭着哭着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,郭景生却直到天蒙蒙亮才打了个盹儿。天蒙蒙亮他就爬了起来,出门干活儿,根本就没注意到郭鹏烧得赤红赤红的脸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