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矛鱼岸华（1 / 2）
人生若无疾苦，何称人生，若太疾苦，何恋人生？人不恋生，世界崩塌！
秦市二零二三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，雪比往年更大，在无人踏足的自由山上，无论枯树尖尖还是枯草尖尖，早已经是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。
在这一座平平无奇的、童话般的山丘上，有一座庞大的、即使是积雪三尺也难以掩盖其外观璀璨夺目的庄园。
庄园中间部分由纯水晶打造，左右两边由汉白玉镶嵌覆盖，屋顶呈左低右高斜坡状，在庄园外墙及内墙之汉白玉部分，通体雕刻得有姿态万千之奇葩，并不着色，远观庄园像一块半透的、精致雕花的、椰滑冰粉夹层甜糕，端庄地坐在山坡之上。
庄园正中间的大门名叫星朗门，进了星朗门迎面看见的就是百灵厅。
庄园一共三层，呈回字形，百灵厅从一楼贯穿至三楼，其余房间分散在各处。庄园内桌椅板凳之表面，也全都绘满五光十色、栩栩如生之异朵。
百灵厅一楼，划分为许多小厅，其中有一个灵送厅，是专门用来送别友神的，该厅就在星朗门进门右手边。
灵送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，名叫天门窗，天门窗前面，有一个乍一看挺奇怪的窄窄的阶梯，只有九级，阶梯的尽头与天门窗的玻璃相连，平常时间来看，就是一条死路，此阶梯名叫通天阶梯。
此刻的通天阶梯哪里也不通，只安静地紧靠着天门窗，这天门窗上百年也不见得能用上一次，二十三年前，这里有一对兄妹，最喜欢爬到通天阶梯的最高层坐着，什么也不做，就安静地坐在台阶最高层向外观望。
此庄园名曰自由山庄，是自由天的秘密活动基地，同时也是自由天元使神小老头的私人居所，整座自由山皆被包裹在小老头的保护结界内，神鬼难觉！
自由山庄是一个无限空间庄园，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山庄，只要进到里面，就会看到里面有数不清的房间，每一个房门后面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，通往不同的时空。
在久远得不能追溯的上古时期，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，在浩瀚无垠的天地之间，便留存有一条未被天、地、人三界发现的遗缝，此缝名叫天地遗缝，也称天地存缝。
天地存缝吸天地宇宙之精华、取世间无数疾苦之遗念，经万千天地风霜之累积聚变，衍生出一个疾苦元使神，以下简称元使神。
元使神未生之时便已饱览天地人间万千疾苦，所以其生成之时便是一副忧国忧民、悲天悯人的慈悲老头模样，所以，元使神从古至今，穿越千万年时光，皆简单自称为小老头！
千万年来，天地存缝只有小老头一人可以自由出入，其他鬼神对天地遗缝的存在毫不知情，但是这一局势很快会迎来一个惊天巨变！
此时自由山庄内正在举行着一场简易却不简单的送别会，今天百灵厅显得特别热闹。
自由天所有使神加起来，一共四十九人，除去小老头，其中八人是由小老头直接提携的第一使神，剩余四十人则是由第一使神提携的第二使神。
第一使神可定期进入自由山庄，第二使神无召不得进入自由山庄。
此刻所有使神都聚在高大宽敞、华丽奢贵的百灵厅内，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、皮肤黝黑的大块头，背对着大家站在天门窗最前面，其他人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，全都望向他，每个人的眼睛里面，都充满着对未见神奇之期待与渴望！
人群中年纪最大的，当属小老头，他此刻身穿一件灰白色中式长衫，此长衫是小老头与岸华第一次见面时候所穿的。
队伍年纪最小的是一个女孩，约莫十来岁的样子，名字叫朵蜜，穿一身天空蓝色学校运动服，此运动服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岸华时穿的。
其他的人都是青壮年，女男都有，穿衣风格各异、什么朝代的都有，好似一个时光重现晚会现场，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初次见到岸华时的着装。
岸华是谁？
岸华就是站在天门窗前面的那个大块头，长得一身腱子肉，此刻的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，正站在通天阶梯的第九级之上。
灵送厅此时内很安静，没有人说话，在大家的满心期待中，一道白色刺眼的光不负众望地从天门窗户外射进来，正好照到岸华身上，与此同时，一条神奇的光之通道形成，并连接上了通天阶梯第九级，只要岸华一抬脚，就能走上这光之通道。
岸华转过身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大家，这眼神包含无尽的兴奋、期待、同时又有些不舍与留念，岸华用这眼神向大家做着无声的告别。
跟所有人道别之后，岸华转回身，在其转身的同时，其模样瞬间变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，皮肤依旧黝黑，身穿一身简便麻布衣裤，头发盘在头顶，用一跟短短的细麻绳绑着。
岸华看见自已变回了小时候的模样，心满意足，并留下了他在自由山庄的最后一句话，只听他激动地说：
“我的心愿就要达成，再见了大家！再见了，师傅！”
小老头向岸华回应一个宽慰的笑，在白色光条的指引下，岸华踩着通天阶梯一步一步爬到了通天阶梯的第九级，然后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里，随后，那白色光道也消失了。
天门窗户恢复原来的模样，一切又归于平静，但大家的心却不能就这么平静了。
在人群中，有个叫星朗的，身材健硕挺拔、长相俊美，穿一身黑色奶茶店的工作服，腰间系着一条梦幻浅蓝色的围裙，围裙上印着“星朗奶茶店五个字”，星朗看着岸华离去，眼神里尽显羡慕，开始自言自语道：
“岸华真好，终于要和父母见面了，还可以一起生活一世的时间，好羡慕！”
星朗身旁站有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子，穿一身奶白色修身旗袍，搭配一条大红披帛，看着优雅端庄，又不失活泼难惹，她名叫遥沙，是星朗同父同母、如假包换的亲妹妹，遥沙见星朗一脸羡慕，便安慰他说：
“放心吧，哥，咱们早晚也能找到爸妈，不要羡慕他了！”
星朗回过头来看着遥沙，一脸宠溺，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发，不料遥沙赶紧躲开，嫌弃地说：
“别碰，我盘了很久的、别弄乱了！哥，我先走了，你记得跟老爹说，我有急事先走了！”
星朗看着遥沙身后突然闪现小老头，一脸苦笑地回答道：
“来不及了！”
原来星朗和遥沙是小老头二十三年前收养的孤儿，同时也是自由天的第一使神。
遥沙听后明白大事不妙，此刻小老头一定就站在她的身后，于是眼珠子一转、决定冒死假装不知道，抬腿就要走，不料小老头深谙其道、最是清楚她的古灵精怪，只一抬手就稳准狠地揪住了遥沙的耳朵，用提醒的口吻问道：
“《自由天规》第一百条是什么？”
遥沙知道自已无处可逃，嬉皮笑脸地回过头来，谄媚地说：
“老爹，你什么时候来的？您口渴没，我去给您泡一壶茶！”
小老头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遥沙，点了点头说：
“今天哪里都别去了，岸华此刻回归轮回，地府那边很快就会得到消息，天庭早晚会察觉自由天的存在，你不要瞎捣乱，到时候把自由天暴露了，去给我泡一壶茶来！”
遥沙假意答应，转了转眼珠子说：
“我这就去给老爹泡茶！”
说完，遥沙轻轻拿下自已耳朵的小老头的手，一溜烟就跑进了厨房，其他人只乐呵呵地看着，小老头摆摆手，转头对其他人说：
“你们都散了吧！”
小老头话音一落，除去星朗和遥沙，其他的自由使神全都幻化做一阵烟雾消散了。
不多时，星朗端着一壶茶上前来，替小老头斟茶，小老头见端茶的是星朗，又好气又好笑地问：
“遥沙又跑了是不是？”
星朗傻呵呵地笑着点头，小老头没办法，只好说：
“世间万物生灵总有劫，鬼神亦有劫，天地亦有劫，不是这劫就是那劫，遥沙就是自由天的劫！算了，是福不是祸，是祸躲不过，你去转告遥沙，不要再触犯《自由天规》，若再触犯，别怪老爹翻脸无情！天庭那边肯定已经察觉了，早晚抓住她的小短腿狠狠地教训一顿！”
星朗依旧装傻呵呵笑，恭恭敬敬地往小老头的茶杯里斟茶，小老头端起茶才闻了闻便又嫌弃地倒掉，凶巴巴地说道：
“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，我还以为她至少会给我泡完茶再走，气死我了！”
说到这里，小老头开始责骂星朗道：
“既然遥沙走了，你还泡什么茶？你泡的茶不好喝你难道不知道吗？去调杯奶茶来喝，那才是你的长处，记好了！”
星朗连连点头，依旧笑呵呵地说：
“我现在就去调！”
小老头听后不忘嘱咐道：
“记住不要放珍珠！”
星朗连连答应，而后又钻进了厨房。
星朗离开，大厅内只剩下小老头一人，他扭头望了望窗户，也就是岸华离开的地方，忽然黯然神伤起来，回忆似潮水般涌至，小老头不禁想起了自已与岸华的相遇，那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情了：
三千年前的一个盛夏，在剑江边上一个叫做矛鱼的小村子里，住着许多渔民，他们世代掷矛插鱼为生，供奉龙王庙，无论男女老少，皆会使矛潜水，过着自给自足的快乐的日子。
这天傍晚，有一个叫做岸达的厉害矛手，捡回来一个巨蚌，足有两步那么宽大，重量不下十石，村里人皆称见奇，小蚌产小珠、大蚌产大珠，巨蚌定产巨珠！众人以为天赐财宝，殊不知大祸不时将临头！
此时正值盛夏，天气炎热，矛鱼村村民皆穿轻薄麻布衣裤，大家围住巨蚌，好奇地上下打量触摸，纷纷夸赞岸达好运气。
好一会儿之后，大伙儿决定把巨蚌搬至龙王庙中开蚌取珠，并将巨珠献供给龙王庙，以求日日满载而归。
说干就干，村民找来一堆又粗又长的木棍和结实的麻绳，把巨蚌绑在绳子上，众人用肩膀担着木棍、一路吆喝高歌、唱唱跳跳地将巨蚌搬至龙王庙。
可刚到龙王庙门口，巨蚌内突然发出一声怪响、之后竟然自行打开，将绑在上面的麻绳瞬间崩断，巨蚌也随之掉落地上，发出一声巨响，并冒出一阵白色的仙雾。
吓了众人一跳，纷纷丢棍后退，待仙雾散去、所有人定睛瞧时，巨蚌内并无巨珠，反而躺着一个传说中的小泉先！
此小泉先体长半米不出其右，长得上身似人，下身似银鱼闪闪发光、极其耀眼夺目，头上、脸颊、耳尖、及鱼尾处布满白色发光尖刺，面容却与人类孩童相似，只是分不清性别。
剑江自古便有泉先的传说，文曰：
“泉先乃水妖、居于水，食性不知，善织龙绡，入水不湿、柔韧胜甲，泣则落珠。”
这小泉先原本躺在巨蚌之内睡觉，忽觉人声嘈杂，便开蚌查看，结果一睁眼见四周都是人，甚是害怕，吓得鱼身不停地往回缩，想赶紧关上巨蚌的壳。
关于泉先，众人从前也只是听闻长辈口口相传的传说，并未真有所见，如今亲眼瞧见泉先，皆无比震惊，心中不知不觉便产生了强烈的贪念，倘若将这小泉先卖掉，一日便可达大富大贵！
众人见巨蚌壳快要关闭，忙用手去掰，可是人类双手的力量怎抵挡妖力？
只见几十个人分做两批，一批人拉住巨蚌盖往上使劲往上掰，另外一批使劲按住巨蚌底，试图阻止巨蚌重新合上，但即使众人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、也未能阻止巨蚌分毫，只见巨蚌口越闭越窄......
情急之下，有几个聪明的村民，见人力难抵妖力，于是赶紧退出，拾起担绳木棍快速插入巨蚌，在巨蚌即将关合的紧急关头，成功将木棍卡在了巨蚌口。
众人见巨蚌关合不上，慌忙取来锤子、榔头、铁锹、矛等物，总之一切能拿在手上当做敲击武器的都被拿来了，他们不停地用武器使劲敲打着巨蚌的外壳，只听巨蚌被武器敲打得发出“乒乒乓乓、噼噼啪啪”的乱响......
此声振聋发聩，震得巨蚌内的小泉先头疼欲裂、难以忍受！没有选择的她只好将巨蚌壳再次打开，此时，早有渔民做好了准备，见巨蚌壳再次打开，立即抛出一张渔网网住了小泉先，轻易就把他从巨蚌内抓了出来！
泉先是妖也是鱼，抓鱼对矛鱼村的村民来说，就是信手拈来的事！可怜小泉先才半米长，能力只似一条半大龙鱼，被人抓住便成了案板上的肉，只能任人宰割，但他拒绝命运的安排、不相信天道真的想要灭他，便使出浑身力气在渔网里不停挣扎，并发出一阵阵悲戚的哀鸣，试图呼唤自已的母亲前来营救自已，从绝境中逃出生天。
此时又有一个心急的村民，见小泉先挣扎得厉害，害怕小泉先逃走，不日的富贵恐怕也会随风消散，于是心中发起狠来，操起铁锹就朝小泉先的脑袋上“哐当”一下拍去，小泉先当即头破血流，流出乌兰色的血液，面露惧色，不敢动了，只在喉咙处发出低浅的呜咽声......
众人大声惊呼一阵之后，找了一个大水缸，摆放在龙王庙堂正中，急忙灌了半缸水后，连渔网并小泉先一起丢入水缸中泡了起来，且留下一个名叫岸长的年轻渔民时刻看守。
矛鱼村的其他村民，全都聚集在一起商议如何处置小泉先，村里的小孩子们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但看见新奇之物甚是开心，围在大人身边听得不亦乐乎，只听有个上年纪的村民说：
“泉先会泣珠，有了它，就有了源源不断的珍珠，咱们也就变成有钱人啦！我觉得应该把小泉先养起来，源源不断地取泣珠！”
此话一出，立即有人质疑道：
“古书虽记载自古泉先有之，但泉先食性却只字未提，况且今日抓到的这个仍是个幼崽，恐怕难养，若养不活，难保长远啊！不如趁早敬献给官府，讨个赏赐！可一日富贵！”
“不可不可！”
此时一个心善之人站起来，脸上无比担忧，只听他略颤抖着声音说：
“泉先是妖族，此小泉先年纪尚小，肯定有父母养护，若小泉先父母族人寻到此处，恐怕惹祸上身，不如仍旧放他回巨蚌，送回江里！”
其他人听后连忙摆手否定道：
“不能放！送上门的富贵，怎么能就这么丢掉？”
……
村民你一言我一语，众说纷纭、久久拿不下定论.
很快月亮就升起来了，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、光芒四射，大家都说今天是个好日子。
人群中有一个名叫岸华的小孩子，依偎在自已父母身边，皱着眉头、懵懵懂懂地在一旁安静地听着，不多时，在大人争论不休的嘈杂声中，他隐约听见了一个小女孩绝望的哭泣声.
这声音忧怨却动听，岸华疑惑，起身寻声而去，一路来到龙王庙门口，才知这哭声是那小泉先发出来的，岸华从岸长身边走过，岸长热心地问：
“岸华来看小泉先啊，可离得远些！”
岸华呆呆地点点头，来到大缸旁，小泉先见有人靠近，立即停止了哭泣，朝岸华立起白色尖刺和獠牙，她身上的鳞片和尖刺在龙王庙烛火的照耀下，发出晶莹剔透的光！
岸华盯着他看了许久，惊叹了一番之后，低声开口说：
“你身上真好看，比我们抓到的其他漂亮的鱼都好看，你难道只会用这招吓唬人吗？刚才是你哭吗？”
小泉先听懂了岸华的疑惑，她目前也的确只会这么吓唬人，虽然被人掀了底牌，但气势不能输，愣了一下之后，还是不肯收起自已的尖刺和獠牙。
岸华见小泉先只会吓唬人，并不见攻击姿势，便慢慢靠近大水缸，发现缸底多了许多小小的白色珍珠，在烛火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奕奕光彩，岸华忍不住惊讶起来、赶紧捂住张大的嘴巴说道：
“你真的会泣珠！原来传说真的是真的！”
小泉先慌了，自已的秘密被人类知晓了，人类贪得无厌、定是逃不出去了，于是又伤心地掉眼泪，眼泪从她的眼里滑落，掉落水中后瞬间变成了小小的白色珍珠，岸华赶紧示意小泉先别出声，将声音压到最低，安慰她说：
“你别哭，我帮你回家！”
小泉先听后立即止住哭声，此时庙门外的岸长突然回过头来大声问道：
“岸华，小泉先泣珠了吗？”
岸华使劲摇了摇头，一脸正经地说：
“没有！”
看守不禁开始抱怨道：
“难道传说是假的，还是这个泉先太小，不会泣珠？”
岸华看了看困住小泉先的渔网，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，把渔网割开了一个大口子，岸华小声说：
“你别出声，我带你回江里！”
小泉先点点头，很明显是听懂了，于是，趁岸长松懈不注意的时候，把自已的衣服撩起来，对小泉先低声说：
“你轻轻跳到我衣服里来！”
小泉先对岸华没有一丝怀疑，见岸华把衣服撩起来，轻轻一跃，就跳到了岸华的怀里；
小泉先的身体十分冰凉，冰得岸华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，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，在小泉先跳到自已怀里的那一刻，他强忍着小泉先身上的冰凉，隔着衣服，一把将小泉先搂住，而后急急忙忙从龙王庙的侧门逃了出去。
岸华的衣服被小泉先打湿了，小泉先身上的尖刺还时不时扎得岸华吱哇乱叫，扎得岸华浑身刺挠，脸上肌肉也忍不住皱巴在一起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