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五章 莲台涅槃小司藤!幕后秘辛大剖白!(1 / 2)
这竟乎成了何安下的宿命。
于是乎,在冥冥中,命运指引下,何安下正式开启了拜师之路。
他这一生,原本注定了要孑然一身,颠沛流离,但他命中有贵,虽幼年遭弃,却幸得道观收留,并籍此遇见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——罗隐道长,从此在道馆中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十数载的光阴。
十余年来,在罗隐道长的照拂下,何安下修身养性、供奉神灵、虔诚祷告、日行善事,修行不缀,一切开始向良向好发展。
如无意外,再过十余年,在其而立之年时,将有望消灾除厄,改变命格,化解天煞孤星。
但意外偏偏就在这时发生了。
民国二十二年,因时局震荡,战乱频仍,何安下“本身生命之灾”与“流年临犯之厄”相冲,故命犯太岁,大祸将至。
罗隐道人无力回天,为保全道观上下不受何安下之牵累,遂使计遣其下山,另谋出路。
临别之际,罗隐道长赠言道:“不择手段是豪杰;不改初衷真英雄。”
这番赠言,也算是全了师徒之情,至于何安下能领悟多少,那就全凭他的造化了。
如今多年过去,何安下早非昔日那个初下山时懵懵懂懂的小道童了,现在的他早就读懂了师父当初那番良苦用心。
这是在告诫他,不要忘记多年来在山上受到的教诲,豪杰虽然风光,但行事不择手段,有干天和,来日必遭天谴;
英雄或许无名,但不计得失,志存高远,赤子之心,感天动地,所以你该怎么选呢?
到底该怎么选呢?
何安下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,可是乱花渐欲迷人眼,历经红尘花花世界后,还有几人能保持赤子之心,颜色不改呢?
至少这几年来,他行事亦正亦邪,亦魔亦道,以至于他一时间也说不清楚,自己到底算是豪杰还是英雄。
归根结底,何安下并未真正悟深悟透罗隐真人临别赠言的个中用意。
他是在奉劝对方:莫要失了真我,泯然众人啊!
茫茫人海,芸芸众生,若是做不到卓尔独行、超群绝伦,又凭什么让人青眼有加,另眼相待呢?
想要受获贵人襄助,又岂能一无可取,半间半界呢?
贵人不是大白菜,贵人不是工具人。
哪是你想见就能见,想用便能用的,体现不出自身价值,人家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。
贵人真要是那么随便,那也就不是贵人了。
…………
“何安下,你千里迢迢来到上海,恐怕不是专为拜师而来吧?”
江浩然熟知剧情,又站在上帝视角,所以不难勘破其中迷雾,但他看破不说破,继而将话题转到了它处。
“回禀师父,我此趟前来,是为了送我二师父崔道宁的骨灰落叶归根来的。”
何安下指了指被他置于条案上的骨灰坛,一脸悲切的说道:“二师父在杭州已经没有亲人了,我听雄哥说,他还有个亲大哥在上海,于是便过来了。
亲人在哪,根便在哪里。
作为弟子,我有责任,更有义务送师父落叶归根,相信这也是他老人家的遗愿。”
“你有心了。”
江浩然随口赞了一句,唐天祥借陆剑雄回乡报仇之机,委托对方帮他在杭州寻亲的事情,他也是知道的。
至于陆剑雄,自然是满口答应。
他回乡复仇,唐天祥出人、出枪、出钱、出力,虽说都是看在江浩然的面上,但陆剑雄不可能不承他这份情。
“什么?你说我二弟死了?”
唐天祥原本在一旁事不关己地充当着背景墙,这下惊闻噩耗,一时间呆立当场,良久才回过神来,不觉已泪流满面。
他道为何陆剑雄带个小道士回来,原来,对方竟是二弟在杭州收的徒弟。
“唐先生,人死不能复生,还请节哀吧,相信师父在天之灵,也不忍心看到亲人为他落泪、肝肠寸断。”
看着与崔道宁外貌几乎一般无二的唐天祥,何安下满面复杂,知道对方定是师父的亲大哥无疑了。
触景生情下,他不免联想到崔道宁对他的种种好来,不由得也湿润了眼眶。
崔道宁是何安下下山后所拜的第一位师父,两人朝夕相处,感情笃深,对于师父的死,直到现在,他仍旧耿耿于怀,假使当年他一早就揭穿那个毒妇的真面目,或许,师父就不用死了吧?
“对了,我三弟道融呢?他人在哪里?怎么不见你们一起回来?”
唐天祥拭了拭眼角,强忍悲痛,继续询问崔道融的下落道。
他从下人那里得知陆剑雄归来的消息后,就立即去向江浩然报喜了,是以还未来得及掌握相关情况。
“道融……道融他……”
说到道融,何安下语气一窒,有些欲言又止。
“道融他怎么了!”
唐天祥觉察到了什么,疾步冲到何安下的跟前,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大声质问道。
却丝毫未意识到,他所拽衣领的主人,乃是足以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。
何安下本能地想要震开他的双手,但是看着那张酷似师父崔道宁的脸庞,他强忍住这一潜意识行为,生怕不小心伤了师父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。
“唉……”
忍不住心中长叹一声,何安下如何不知,他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异常残酷,但是他别无选择,只能实话实说。
“唐先生,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对您来说可能有些残忍,但是我所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,希望您能够保持冷静。”
说到这里,何安下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或许您已经猜到了,是的,崔道融已经死了,他,来不了了。”
“什么?!这不可能!”
唐天祥将何安下拽得更紧了,“你再给我说一遍,我没有听清楚!”
“唐先生,再说多少遍,答案也是一样的,崔道融死了,人死不能复生,唐先生请节哀吧。”
“不!你骗我!你骗我的是不是?
道融要是死了,为什么我没见到他的骨灰坛?你在撒谎!
他被你藏起来了对不对?你把他还给我,还给我啊!”
说到最后,唐天祥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“人是我杀的,你说我是不是在撒谎。”
何安下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,他轻轻地推了唐天祥一把,后者立即触电般地弹开,继而用一副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,欲要择人而噬。
“崔道融是你杀的?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?”唐天祥死死的攥紧拳头,一字一句道。
“当然。”
何安下一字一句道。
“好!好!好!”
唐天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,一股看不见的杀意在他身上沸腾起来:“何安下是吧,你很好,好的很呐,既然你承认人是你杀的,那咱们就按江湖规矩办事吧。
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就算你是二弟的弟子,今天也是非死不可了!来人啊!”
随着唐天祥一声令下,登时,一条条手执长枪的大汉冲了进来,将何安下团团包围:“何安下,我知道你有几把刷子,但任你武功再高,高得过我这十几条快枪吗?”
当今天下,火器为王。
就算是宗师高手,在十几条快枪面前,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,乃至暂避锋芒。
如若不然,排枪之下,一样要被打成筛子。
不过纵是被人用枪指着,何安下也是夷然不惧,宗师风度,可谓一览无遗。
“唐先生,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崔道融吗?”
“什么原因很重要吗?”
唐天祥看何安下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死人:“你倒是颇有几分胆量,死到临头了,还能做到面不改色,的确算得上是号人物,要是放在平时,或许还能让我生出几分爱才之意。
只可惜,你杀了不该杀的人。
不管你有什么理由,就算是道融先招惹的你,但现在他死了,你还活着,那你就得给他陪葬!”
时隔多年,唐天祥终于再度显露出他身为一代枭雄的霸道和狠辣!
自从追随江浩然以来,唐天祥扮演的就是好好先生和大管家的角色,以至于很多人都快忘记了他黑道巨枭的身份。
诚然,如今他早已洗心革面,重新做人,但这并不意味着,他就不报杀弟之仇了。
之所以没有立即动手,不是他对何安下口中的原因感什么兴趣,更不是忌惮于他的实力,而是在等待江浩然的态度。
毕竟江先生才刚答应留何安下在身边听用,结果他这边就把人给杀了,那岂不是当众打江先生的脸?
就算自己亲弟弟的命再值钱,但是和江先生的面子比起来,唐天祥就立马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了。
别怪他双标,抛开江先生是他救命恩人不提,就说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,强者才是这个世上唯一的真理。
他散尽家财图的是什么?还不是为了处好关系,好让贵人在关键时刻能拉自己一把?
若是引得贵人不快,那他所有的投入岂不是都要打水漂?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度不得瞬间清零?
这笔帐,傻子都会算,他这样的人物还能拎不清轻重了?
“这么说,我是非死不可了?”何安下云淡风轻道,好似事不关己。
“如果你能求得先生为你开口,我倒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。”
唐天祥顺势移交了主动权。
“那就听听何安下怎么说吧。”江浩然一锤定音道。
“为什么没有人关心关心我师父崔道宁是怎么死的呢?”何安下嘴里说着没有人,眼睛却死死地只盯着唐天祥一人。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”
唐天祥特别讨厌这种喜欢打哑谜的人,他是崔道宁的亲大哥,又怎么可能不关心他的死因呢?
但相比一个死人,他自然更关心崔道融这个极有可能还活着的亲弟弟,这才关心则乱罢了。
“有没有一种可能,是崔道融杀了我道宁师父,所以我才杀了他为师父报仇呢?”何安下低垂眼睑,幽幽地道。
“放你娘个狗臭屁!”
唐天祥成功被何安再次激怒,气得几乎当场就要暴走:“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亲兄弟啊!崔道融有什么理由要杀害他的亲二哥!
何安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,道:“这个世上,骨肉相残的事情还少么?你这个亲弟弟到底是什么德行,难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当真一点都不清楚么?”
唐天祥闻言不由一窒,但仍旧强自辩解道:“他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。”
“你知不知道,崔道融和我师娘玉珍通尖啊!”何安下本意是想为师父保留最后一丝体面,但是现实不允许。
否则就算过了唐天祥这关,江先生那边对他的印象只怕也会一落千丈,到时候或许真丢了小命也未尝可知。
所以,他别无选择,只能将实情一五一十道来:“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这个秘密的,但是我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告诉师父。
因为他们一个是师父的亲弟弟,一个是师父深爱的女人,就算我告诉了师父,以师父的性格大概率还是会选择原谅他们,然后把痛苦留给自己。
但是,这对狗男女千不该万不该谋财害命啊!为了谋夺师父的家产和女人,崔道融借玉珍之手给师父喂了毒丸,致使师父当晚就暴毙在床。
然而,师父头七都没过,这对鹊巢鸠占的狗男女就在医馆里寻欢作乐,甚至尤嫌不够,还要外出游船踏青。
于是,我跟上了他们,待船驶入河中心后,悄悄上船锁住了舱门,然后凿穿了船底,随着湖水倒灌,不一会儿,船沉了,我亲眼看着他们在水中惊慌失措、痛苦挣扎的模样,直感觉念头通达,通体舒泰。
这一刻,我知道自己做对了,师父的在天之灵也必将因此得到告慰!
他,终于可以安息了。”
说到这里,何安下早已潸然泪下,泣不成声了,此时此刻,他完全是真情流露,神情姿态没有丝毫作伪,也无需作伪。
他与崔道宁是有真感情的。
彼时,他才刚刚下山,正是一生中最迷茫也是最无助的时候,是崔道宁收留了他,给他饭吃,给他房住,教他手艺,给他带去了生活的希望。
但这一切全都被崔道融给破坏了!
更可恨的是,玉珍那个毫无廉耻的贱女人,竟然早就与之私通,并心甘情愿与其狼狈为奸,谋害亲夫,作下那天理难容、人神共愤之事,可谓罪孽深重、罪实难逭!
所以他们难道不该死吗?
简直是死不足惜啊!
“不……这不是真的,这……这怎么可能呢?骇人听闻,此事,过于骇人听闻,一定,一定是你编的,对不对?”
唐天祥耐心听何安下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,整个人简直如遭雷击,险些当场晕厥过去,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相信,哪怕何安下说的就是真的。
这是人在潜意识下自动开启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,其实以唐天祥丰富的社会阅历与处世经验,又岂会分辨不出真假呢?
不过此事事关他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弟弟的死亡真相,由不得他不慎重其事,严肃对待,想到这里,他下意识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江浩然,希望能够获得一些启示。
“他没有撒谎。”
江浩然冲他微微点头,唐天祥于他助力甚多,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选择袖手旁观。
“作孽啊!真的是作孽啊!”
得到江浩然的确认后,唐天祥有如吃了颗定心丸,终于再无疑虑。
他挥手撤去了枪手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然后竟丝毫不顾忌形象,嚎啕大哭起来:“想我崔氏世代清白,医学传家上百年,本是杭州城中有名的杏林世家。
不曾想,家门不幸,竟出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、阴险恶毒、伦常败坏、大逆不道的孽畜!可怜我崔氏百年基业,一朝错付、竟毁于斯!”
哭了一会后,唐天祥这才稍稍收敛悲恸,并在陆剑雄的搀扶下起了身。
不论怎样,死者已矣,活人却还要继续生活下去,哭伤了身体也是于事无补。
坐回副主位后,唐天祥对何安下拱手道:“小兄弟快请落坐吧,适才是我错怪你了,虽说道融为你所杀,但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之辈,人人得而诛之,杀了他,那是替天行道!
加之你又是道宁的徒弟,为师报仇,本就是题中应有之义,可谓天经地义。
此举不仅是为道宁复仇,同时也算是为我余杭崔氏正名了,如此一来,你非但无过,反而有功。
我唐某人向来恩怨分明,你既然有功,那我便不能不赏,你有什么要求,尽可一一道来,只要是我唐某人能做到的,能拿的出手的,就没有不能答应的。”
“我什么都不要。”
何安下摇头道:“我来上海,只是想将师父他老人家的骨灰迁过来罢了。
杭州沦陷后,师父在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了,继续留在那里,以后只怕连个祭奠扫墓的人都没有。
我放不下他,就带着他一块来了。”
“你师父没白疼你。”
唐天祥盯着骨灰坛一阵发神,一幕幕童年往事放电影般在他眼前快速掠过,勾的他鼻尖一阵发酸,险些又要落下泪来。
自从逃到上海后,他才知道,原来,就在南京沦陷后不久,杭州也紧跟着沦陷了。
鬼子同样没打算放过这座城市,将对南京施加的暴行又在这里全部复制了一遍。
因此,唐天祥在委托陆剑雄寻亲的时候,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。
所以在听说崔道宁亡故后,也没有去怀疑他的死因,下意识认为,其必定是遭到了鬼子的毒手。
其实别说崔道宁了,就是他,要不是托了江先生的福,只怕也早就死在南京城了。
可谁曾想,道宁和道融竟然早就死了,还在杭州沦陷之前!
“这就是命啊。”
唐天祥一开始还有些懊恼自己,为什么不早点将人接到南京,可转念一想,就算接到南京又如何?
到头来,只怕还是会死在鬼子手里。